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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要一个妈妈”

发表时间：2021/3/15 来源：《中小学教育》2021年3月2期作者：张彩琴

[导读]

张彩琴广东省韶关市仁化县田家炳小学 512300
中图分类号：G652.2 文献标识码：A 文章编号：ISSN1001-2982 （2021）03-040-01

        那一年，我接手了四（1）班，班中有一位叫小贵的孩子，父母离异，他随父生活，父亲再婚刚添了个妹妹。父亲工作很忙，继母忙于照顾妹妹，只剩奶奶还注意到他的存在，还记得他只是个9岁的孩子。
        小贵的情况有点糟糕，学习基础薄弱，上课爱发呆，作业迟交或不交，偶尔迟个到，面对生活目光无神。
        自从接手了小贵，我的目光就常常在他身上驻足，他那双眼睛，瞳孔漆黑如墨，眼神里带着种种我看不懂的情绪，就像旋涡把我吸入其中。终于在一节语文课后，我找了小贵，想与他做一次深入的谈话。结果我把预设的问题全抛出后，换来的却是沉默。
        我无言以对。
        拒不交谈，最难教育。此时的我骑虎难下，如果就这么放他离开了，难保他不会腹诽我的无用，从此更是对我不理不睬；但如果我利用教师的身份，打着为他好的幌子狠狠地教训他一顿，定会把他推向深渊，从此再难靠近他半分。
        我问自己：“赌不赌？”
        “赌！”
        我向沉默的小贵扬起了灿烂的笑容，拍拍他的肩膀：“没事儿，我会等到你想说的那一天。”
        之后，就像从未有过此次交谈，他继续着“行尸走肉”，而我决定走“曲线救国”的路线，把目标定在了他父亲身上。
        我来到他父亲工作的地方，坦诚地告知了小贵的情况。他父亲一脸歉意地对我说：“对不起啊，老师，给您添麻烦了。我这做父亲的不够尽职，一心想着发展事业，回到家还有个小的闹腾，对小贵疏忽了。今后我一定改正，多关心小贵！”得到了小贵父亲的肯定回答，我仿佛找到了同一阵线的战友，斗志昂扬地计划着如何改变小贵。
        为了监督作业，他父亲让小贵每天下午放学后先到他店里，在店的一角安置了一张专用作业桌椅。在学校，我厚着脸皮，做好唱独角戏的准备，常常找小贵聊天，聊作业、聊兴趣、聊妹妹……
        那一段时间，我像红了眼的赌徒，只要有空就找上小贵，使出浑身解数，和小贵心中的魔鬼进行疯狂的搏斗，一次次想走进小贵的心里。
        但是，小贵的嘴巴依然像蚌壳一样紧，我撬不开半分。
        四（1）班有近60名的孩子，问题孩子有近10名，我一个都不能放弃，更遑论每个孩子都有犯错的可能，人的精力有限，一个我如何时时应付得过来？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，一遍遍反复检讨我的所作所为：我方法错了吗？我这样做会顾此失彼吗？我这样做值得吗？最后我确信：我已经尽力了，只能这样了。我疲惫地闭上双眼。
        突然听到敲门声，随即响起小贵的声音：“张老师。”我扭转头，看到小贵欲言又止的眼神，忙把他招进办公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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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“怎么了？”
        “我想要一个妈妈……”
        “你可是有两个妈妈呀！”
        “这两个妈妈有和没有一个样。亲妈不要我了，后妈有妹妹了，我就是个多余的……”
        我再一次无言以对，只能紧紧抱住他。
        我赌赢了。我苦苦等待的转折点到来了，可为何我却如此难受？我悄悄在他身后擦掉眼中的泪水。
        我给小贵父亲去了通电话，在他父亲表示充分理解后，做通了他后妈的工作，尽力营造父慈母爱的家庭环境。果然，小贵有了细微的变化,那墨黑的瞳孔渐渐有了温度。只是那不堪的学习成绩却没有起色，不良的行为习惯偶尔还会出现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父亲和后妈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,由积极到消极，渐渐开始恢复原状。
        机缘巧合下，我见到了小贵的后妈。这是一个生活得极为精致的女人。她想要放弃的心态我是可以理解的，她的丈夫工作繁忙，她得经营她的服装店，又有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，还得让自己的生活有品质，最优的选择就是放弃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继子。
        “张老师，你要体谅一下我这个后妈的难处。小贵不是我亲生的孩子，我是无权干涉的。更何况我女儿还这么小，我根本脱不了身去管他人啊!”
        “你无需全天候管着小贵，只需小贵在家时，你多关心他几句。”
        “你是不知我这身份的不容易啊！给他足够自由，他认为我不关心他；多说两句，他又认为我蛮不讲理，难啊！”
        小贵后妈向我大倒苦水。
        当父亲无暇顾及，后妈无心插手的时候，家校双方的沟通就会变得异常艰难。
        很多时候，不是事情真的那么难做，而是人性经不起考验。
        音乐课上，小贵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窗外，欢快的乐曲一点都没有感染到他。我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，曾试图把他拉离泥沼，我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，然而，我失败了。我清晰地记得，接近成功时却功亏一溃的挫败感。我在窗外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，筋疲力尽，心力交瘁。
        小贵的家人埋怨我的多管闲事,让我认真上好课即可；同事嘲笑我的不自量力，太把自己当回事，别人的家事哪是我可以轻易解决的，趁早放弃才是明智之选；甚至小贵也在周记里留言：“老师，我又不是你的谁，你也不能永远陪着我，还是放弃管我吧。”但我不能。因为，我是老师，小贵是我的学生；因为，自从我站上三尺讲台我就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写下了答案。在我迈进师范学院的第一天，就被叮嘱：“要记住，你不仅是教课的教师，更是学生的教育者，生活的导师和道德的引路人。”
        继续努力吧，至少我能陪他到毕业。即使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，当他最终独立与释怀时，他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，还有一段不算孤独的回忆……
        毕业典礼那天，我收到了无数张卡片，无非就是感谢的话语，我欣慰地笑笑。突然一张空白的卡片印入眼帘，我好奇地在手中翻转，心想：哪个孩子如此马大哈？翻来转去，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行字：老师妈妈，谢谢！——小贵。
        我呆坐数秒，万种委屈涌上心头，泪如雨下。